🔮宇宙水母

流觞赠饮

*伏龙先生/曲怀觞中心
*蘅芜第一人称
*有曲月，有自己的很多私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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土地里的庄稼长出第三茬嫩芽的时候，我意识到先生走了三年了。

天下大事是与老百姓无关的，百姓只关心脚底下一亩三分地能不能长出粮食。第一年那些植物重新从贫瘠的土地里探出绿色的时候，我欢喜地想着，先生果然没有食言。他说过要让这片土地重新恢复生机，我全心全意相信着他，先生对植物的天赋是那样使人惊奇，我那时仅仅以为这是这种天赋的又一次施展罢了。

在很久以前……也没有多久，六七年前。彼时素贤人还未成为我的另一个“先生”，我和正牌的先生游览名山大川，逍遥自在。那时候我们行踪不定，也不知哪个邮差这样厉害，把写给先生的信件妥妥当当放在客栈的桌上。那封信看起来很不一样：信封上描着浅蓝色的花纹，字体清秀娟丽地写着“怀觞亲启”，捏起来厚厚一叠，闻着还隐隐有些脂粉的香味。我虽然好奇，也不敢私自拆了先生的信，只觉得递给他时他的神情讶异中又带了点隐秘的欢喜，一时间簪子上的流苏都摇晃得更加欢快了些。

当天夜里我们着急赶路，就着一地月光走在郊野，竟遇上一大片昙花。那些花蕾尚且青涩，丝毫没有要盛放的征兆，却在先生路过的时候次第成熟绽放，映照四周宛如白昼！年纪尚幼的我找不到任何词汇形容这个场景，只觉得月光下昙华里的先生像仙人一样；只觉得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先生，要不怎会他一心生欢喜，所有的花都为他开了呢？

先生当真是最好的先生，为天下苍生亡命的圣贤那么多，可使我悲痛欲绝的只有先生一个。零碎的消息传到这个小村落时已经到了第一年的冬天，那天下雪了，整个村庄静谧又安详，秋收冬藏，一个季节的丰收足以让长久苦难的人们重新快活起来：他们一边整理被雪压坏的茅草屋顶一边闲聊，或是准备年货。那时我在屋里煮茶，煮茶让我想到先生，太冷了，我只有这样才能暖和起来。村里没有一个人能欣赏我的茶艺，在他们看来精心烹煮的茶与抓起草药随便煮一煮的汤药没什么区别，解渴而已。我精湛的技艺白白荒废，枉我去千叶先生那里苦心进修，先生却没有享受成果。想到这里我又有些抑郁：为什么要离开我呢？先生说我不能一辈子跟着他，总要自己成长。我不想违背先生，嘴里答应着，心里却仍是不解又委屈的，为什么他不要我了。伤心过后又冒出些少年人常见的倔犟：我要自己好好长大，成为一个和他一样厉害的人，再见面时我不再是书童而是故友，让他欣慰又骄傲地看我；让他惋惜错过的相交岁月；让他请我再给他泡茶，听他说这些岁月有多想念我的手艺，再没人比我更懂他的口味了！

这些幻想与情绪好似飘零的雪花，手指一触就化了，直至噩耗传到我耳朵里，它们才争先恐后地汇成溪流夺眶而出，再于寒冷的三九天里冻成冰晶扎在我心里。我好像一夜之间明白了他的所有深意：送我去日盲族是为在大战中护我安全、送我回家乡是明知前路艰险只愿独自上路。他做这些都是为我好，我知道，可先生知不知道他的离开，竟让我觉得所有的快乐时光都跟着他飞走了？整个冬天我浑浑噩噩，乡亲们都关心我，给无人依靠的我送了很多年货，或者吩咐家里的小孩陪我放鞭炮，但我看着他们的笑脸却想起，他们都弯着背恳求先生的样子。那天我还站在先生身旁，像孩子一样拉他的手，说：先生救救他们吧。他就回答：我定要让这里恢复生机。
现在他实现他的承诺了，可我呢？我从陪伴他的人变成了被他拯救的苍生其中一员，他并不要我的陪伴，他孤身一人上路，而我在懵懂中眼睁睁看着他走了。

这竟是我和先生的最后一面。

来年春天的时候，也许是天气暖和些、又时常看见生机盎然的绿色，我渐渐好起来。我想先生对我来说已经成为可以怀念的对象，而不是一想起就心痛难捱的噩梦了。是在这时决定要整理先生的遗物。他身边知交零落，仅剩的几位或是和他一样心怀天下的贤德人物，要务缠身，或是隐居山林，也许连死讯也不知；而灵犀姐姐，想必比我哀痛得更深，又嫁做他人妇，不适宜做这样的事情吧。想来想去，还是我书童蘅芜最贴心，虽然之前没有陪你，可以后来补上，时常想着你、看望你。

先生一襟朗月两袖清风，随身物件只有荼蘼剑和竹卷，这两件找无踪迹，只能从碧玄草堂的废墟和暂住过的地方收拾一些零碎的东西。他常用的茶具我留给自己，这是理所当然！他常用不如说是我常用。别的，最多的，是他和灵犀姐姐的书信，我收集起来暂且保管，等着时机适宜时交给另一个主人，原先我是这样打算的。

在第二年的时间里我偷偷读了那些信，我还是小孩子，想必先生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。那封淡蓝色底纹的信件果然也在里面……六年后的我终于知道让成百上千昙花盛开的欢喜是怎样的心情。我也许还没到懂得爱情的年纪，但也知道互相关心在意的人得到对方讯息的欣喜。灵犀姐姐寄来的一般写些日常琐事：某棵树开花了、新养了一只鸟儿云云；先生更爱写他游览的山川湖泊、人间奇景，再一一承诺要与她重游。还有一些令小孩不解又脸红的话我便不详述了，只知他们之间有许许多多的承诺，后来却两个人都食言了。

先生还有很多没有寄出的信，我看字迹，多半写在灵犀姐姐婚后，或是他身负毒患的时候。也许一开始就没打算寄出，所以写得格外坦诚与热烈。我看完隐隐后悔起来，这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先生：我知道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，灵犀姐姐所有的依靠他都能一肩担起；但我不知道他心底对她依赖那么深。有许多页信纸，都是在他中毒时候写的，开始会有“灵犀，吾想念你”之类的话，到后来一页纸上只有“灵犀”两字，其余的话好似无力再写了。

读完信件后我犹豫起来，不知是否该物归原主。灵犀姐姐过着伤痛之后退隐的新生活，此时告诉她：你唯一倾心的那个人，有多么爱你多么依赖你，你不在的时候他多么痛苦多么需要你，他多思念你。这难道不是雪上加霜吗？老实说我曾不满灵犀姐姐，在先生最艰难的时候没有陪伴他。很难说这是不是我不满自己的另一种方式。后来我想起那痛的心情，恨自己放他一个人走崎岖的路，灵犀姐姐的痛和恨，一定比我多上千百倍。

信件我暂且放置了，也许要等到先生托梦告知：“小友蘅芜，可否劳动双腿为吾送信呢？”我才能物归原主吧。

一转眼已是第三个春天了，我感到伤痛已经完全离开了我。有时候在梦里见到先生，还是会在黑夜里哭到惊醒，但醒来却能听到屋外青竹在春雨里生长的声音。他的确丢下我走了，却把春天永远留下来。从此每一棵树都有他的影子，每一缕风都有他的气息，每一朵白花都像他翻飞的衣袂。

从此，我和灵犀姐姐，还有这片土地，我们都不会再与他分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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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天启的时候时常有冲动要为他写点什么，又很怕太久没有写东西无法下笔。昨天看完天启23再也忍不了。
月：这滴泪，是痛苦难当吗？
曲：不是
月：那是什么？
曲：是遗憾，亦是恐惧。与你分离的遗憾，面对死亡的恐惧。
月：如果你还不能相信自己可以面对及排除一切困难，那请想起我。因为我会一直相信你。

我以为伏龙的剧情早就圆满了，没想到别离之际还能看到他这么真实又热烈的内心独白，深深捅我一刀。于是写了这篇。只是一些零碎的感受和感情，所以借着蘅芜的视角，又添加了很多私心，给这段看剧的日子留个纪念。